把进一步完善市场经济体制放在改革首位

这两天听下来，我隐约地感觉到，新一轮改革浪潮正在开始涌动。之所以说是“开始”，就是说，真正形成改革的浪潮恐怕还有相当长的时间。当前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多，有些问题还相当复杂，要把改革重点定下来，思路定下来，方案定下来，上上下下的认识统一起来，还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

大家在讨论中提出的改革内容很多，涉及到方方面面，有经济的、政治的、社会的。但是，不能试图通过一项改革从根本上彻底解决所有问题。几十年的改革实践表明，没有这种方案，也做不到。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应当在当前的具体问题中选择大家能够接受的、能够操作的进行改革。

我认为，当前中国的改革还是要把重点放在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上。经济是基础，经济体制的变化必然会牵动其他方面的变化。这在几十年的改革过程中，表现得非常明显。经济体制每一项改革、每一步前进都牵动其他方面相应变化，尽管有的快，有的慢。把经济体制改革放在首位，继续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容易形成共识，是解决当前众多问题有效的切入点。

由此我想到1993年中央召开的十四届三中全会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就是小平同志南巡以后，中央决定把三中全会主题定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文件起草小组首先讨论一个问题：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什么样子？打个比方要建成一个大楼，这个大楼需要几个柱子，然后再根据需要盖成大房间、小房间，最后再装修。第一个要求就是明确柱子是什么，当时讨论来讨论去，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有五根支柱：第一个是市场主体；第二，市场体系，包括市场制度和市场监管；第三，调控，就是政府要对市场进行宏观调控；第四，分配制度，包括一次分配和二次分配；第五是社会保障制度。这五个支柱构成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基本框架。

应该说，这些年来，围绕着这五根支柱构建市场经济的大厦，做了很多工作，我们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已经比较完善了。但是，现在来看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可以这么说，当前的许多问题，原因固然很多，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这个市场经济体制不完善，围绕这五个“支柱”还有很多工作要继续做。

第一，市场主体。搞市场经济，当然要有市场主体。市场主体有一个条件，必须是独立经营、自负盈亏。没有自主权怎么到市场参与竞争呢？因此提出了国有企业改革的问题。现在回头看，这个改革并没有完成。既有企业自主权不充分的问题，也有国家作为所有者权益如何保障的问题，两方面都需要继续完善。

第二，市场体系。所谓市场体系其核心有两条：一是市场完整性，二是市场公平性。完整性就是说，不光有产品市场还有要素市场，不光有现货市场，还有期货市场。现在我们的市场完整性还不够，有些要素市场的发育不充分，因此需要继续完善。市场机制的原理是众多的主体在进行平等的交换，也就是充分竞争。这个机制要发挥作用，就要有一套制度保证公平，同时还要监管，使这个制度能够得到贯彻。现在的市场体系，是不是都是那么公平呢？可能还有很多影响公平竞争的地方，市场监管并不是完全到位。这个拿死猪肉做香肠，那个拿鲜猪肉做香肠，如果没有检验、没有监管，两个人就不能公平的竞争。所以说，关于市场的完整性、市场的公平性，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第三，市场的宏观调控。这也是一个支柱，宏观调控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保持市场的稳定，防止价格暴涨暴跌、生产大起大落。政府对市场调控，重要的是对经济总量进行调控。比如说，现在国内金融机构人民币存款近80万亿，又说猪肉不能涨价，能做到吗？总量没有调控好，只是控制价格，很难行得通。会上大家说得最多的是转变经济增长方式，这个我记得“九五”计划就提出来了，到现在15年了，怎么还没有转变呢？核心的问题在于没有一种机制促进它转变。谁来转变？企业。前几年大家可能看到一个现象，很多高科技产业都去搞房地产，因为利润高。社会的利润没有平均化的机制，没有鼓励高新技术产业的机制，谁还去抓转变增长方式？

第四，现在老百姓对分配不公很有意见，其实，三中全会文件就提出了用税收手段调节过高收入的要求。不仅提出了个人所得税的问题，而且提出了遗产税的问题。从世界范围来看，这两个税是调节收入分配很有效的手段。你是大老板，资产几个亿，利润上千万，但那是企业收入，平等交纳企业所得税；如果拿回家去自己消费，还得按累进税率交个人所得税，再加上遗产税，个人可支配的收入差距就不会很大了。关键是把企业收入和个人收入分开，如果不分开，老板们个人消费也进成本，必然就天天请客。过去企业所得税是33%，老板请客花三千块，计入经营成本，就变成有一千是财政部拿的，这样谁不愿意请客呀？所以这要完善。我觉得这些都是常识，但是长期没做。反过来，说明我们分配上还有很多事要做。

第五，社会保障。这些年社会保障做得不错，但是覆盖面还要扩大，保障水平还要提高，尤其是保障方法还要继续完善。这方面该改的地方也很多。

总之，我的中心意思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改革的重点还是要放在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上，就是按照过去的文件定好的路子，看看哪些地方已经做了，哪些地方还没做，没有做的再补做好，继续往前走就是了。通过经济体制改革牵动其他方面的改革，也许是一条出路。    

在以“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未来10年的中国”为主题的第72次中国改革国际论坛上的演讲，2011年10月30日，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