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立“新财富观”，实现社会和谐

人类社会无时不在创造着财富，对于财富的如何创造、分配与保护，是人类社会永恒的主题。围绕这一主题所进行的各种实践活动，构成了人类社会的基本面貌。中国历史的车轮碾过五千年，在21世纪之初，这个问题再次被提到了重要的政治议程。刚刚结束的中共十六届六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了到2020年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目标和主要任务。而要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其要解决的一个根本性的问题，仍是怎么样通过对财富的良性的创造、分配和保护，来实现社会的和谐。

在这一新形势背景下，一个对这一主题进行浓缩的新名词——“新财富观”，进入人们的视野，并引发了热烈议论。如何理解21世纪社会主义中国的“新财富观”，形成统一的认识，将对中国人的创造、分配和保护社会财富的实践活动，起到巨大的指导性作用。

为此，本刊专访了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会长高尚全教授。这位二十多年来见证中国经济改革发展并一直进行深刻研究的长者，其对“新财富观”的系统而深刻的思考，给予我们无限的启迪。

鼓励老百姓都来创业合理分配和保护财富

中国民营企业：刚刚结束的中共十六届六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了到2020年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目标和主要任务，其中的一个内容就是提出要实现家庭财产普遍增加，人民过上更加富足的生活。而在民众中，频频提到的一个新名词就是“新财富观”，你也一直主张大力发展“民本经济”，您如何看待“民本经济”和“新财富观”的关系呢？

高尚全：什么是“民本经济”？民本经济是相对于官本经济而言的，是以民为本位，老百姓经济，民有、民营、民享的经济，也就是人民是创造财富的主体。

《中共中央关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指出，我们要构建的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中国共产党领导全体人民共同建设、共同享有的和谐社会。全民共建、全民共享，这是中央《决定》中的新亮点。

要树立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中新的“财富观”，实际上就是指如何良好地实现财富的创造、分配、保护。

财富的创造是第一位的。计划经济时代，有人认为创造财富的主体是政府，即把纳税人的钱收上来，然后投入到各行各业，又把老百姓存在银行百分之六十的钱贷给国有企业，三位一体捆在一起，不能实现经济良性循环。而现在，我们要提倡人民是创造财富的主体，包括工人、农民、知识分子，也包括在社会变革中出现的民营科技企业的创业人员和技术人员、受聘于外资企业的管理技术人员、个体户、私营企业主、中介组织从业人员、自由职业人员，只要是合法的民众，他们都是社会主义建设者。我们调动人民创造财富的积极性，增加财富。老百姓的财富增加了，税收也增加，国家就有实力来提供公共产品。这也就是实现了十六届六中全会上提出的“家庭财产普遍增加，人民过上更加富足的生活”的2020年远景目标。

财富如何分配是构建和谐社会至关重要的问题。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各种生产要素在财富的再分配问题上的地位都是平等的。既然技术、管理、知识都能参与创造财富，就应该参与财富分配。另外，财富分配时一定要注重弱势群体，保护和支持弱势群体，帮助他们提高创造财富的能力。要按照十六届六中全会精神，逐步扭转城乡、区域发展差距扩大的趋势，形成合理有序的收入分配格局，实现共同富裕，这是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

而财富的保护是一颗“定心丸”，老百姓是产权的主体，一定要保护私人的财产，否则财富可能外流或被挥霍，对国家不利。

中国民营企业：在人们的观念中，社会主义国家的财富主要是由国有经济创造的，但是现在非国有经济已经占了相当大的比重，有权威部门发布统计数据，目前中国民营经济在GDP的比重中达到了65%。您怎么样看这一新情况？

高尚全：在目前的经济发展形势下，我们必须打破单一的财产观，树立社会财富观念。打破“只有国强才能民富”的观念，树立“民富才能国强”的观念，希望大家都来创造财富。过去认为“大河有水小河满”，强调的是“大河”即国家。现在应当看到“小河无水大河干”，这是辩证统一的关系。十六大报告就突破性地提出了“民富国强”的概念。

我们提倡要大力发展民本经济，“民本经济”有4个特点：经济形式以民营为主，社会投资以民间资本为主，社区事业以民办为主，政府管理以创造环境为主。我们要贯彻十六届六中全会的精神，鼓励大家都来创业，激发老百姓的创业热情，保护民营经济发展。另外，我们应当看到市场经济的发展，个人财富的快速增长、比重的不断提高是一个必然趋势，所以我们的目光不应仅仅盯在国有财产增值，而应该注意全社会财富的增长。　　

相对于以前国有经济比重占绝大多数的情况，现在财产格局与制度格局已经发生了变化，非国有的资产已经超过了国有资产。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只有单一的财产观念，应有全社会的财富观念，把全社会的“蛋糕”做大，中国在世界上说话才真正有份量。现在虽然我们的GDP都一直快速增长，但是我们的人均总量还是很少。温总理在美国讲，1乘以13亿，大得不得了，1除以13亿又小得不得了。所以，现在应该把全社会财产的“蛋糕”做大。

扶持非公经济做强做大可持续发展创造新财富

中国民营企业：您认为在和谐社会的财富创造中，中国民营经济和民营企业起着什么样的作用？政府应该给予什么样的支持？应该提供怎么样的体制环境？

高尚全：早在十六届三中全会上，就对非公有制经济的定位非常精确，称其为促进社会生产力发展的重要力量。这里并没有用“生力军”，因为非公经济在目前中国经济的发展中实际上已经在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现在中央已经进一步放宽了非公经济的市场准入，民资可以进入法律不禁止的基础设施、公用事业、其他领域和行业。由以前的允许性规定到今天的“法无明令禁止视为许可”，是政府理念的重大创新，民间资本创造财富的空间正变得越来越大。

当然，非公经济的壮大和发展还需要方方面面的扶持。我们必须支持非公有制的中小企业发展，鼓励它们做大做强。在融资、税收和外贸方面给予它们国民待遇。政府要改善对非公经济的服务与监管，今后政府的职能要转变到为经济主体服务、为企业创造良好发展环境上来。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创造财富要有市场经济体制环境。为什么？有三个深层次原因：其一，市场经济的重要思想基础，在于它承认追求财富和生活质量的提高，是人民的正当要求和欲望。其二、市场经济扩大了个人经济的权利，扩大了个人选择的权利，扩大了新的发展空间，这是经济持续发展的原动力。其三、市场经济是多种所有经济共同发展的经济，通过平等竞争，优胜劣汰促进财富增加的过程。

中国民营企业：我们可以看到，在社会财富快速增长的另一面，是高能源消耗、高污染、缺乏自主知识产权、附加值低等各种问题。您怎么样来看待这样问题？

高尚全：在当今中国经济发展中，我们必须把自主创新、转变经济增长方式、可持续发展问题摆在突出的位置。自主创新是关键，自主创业是基础，自主创牌是目标。我这举个例子，飞跃集团的老总邱继宝，过去是修皮鞋的，但他不满足现状，一直有股内在的冲动，每天与缝纫机打交道的他就想到：我修皮鞋的为什么不能制造缝纫机呢？于是他就靠300元起家制造缝纫机，开始的创业之路异常艰辛：造出来产品因为没名气，没人愿意买；参加广交会不让进大门，他竟翻墙进去；凭着一本电话黄页簿，连夜给香港缝纫机经销商打遍电话。凭着那股创新创业的冲动和坚韧不拔的精神，他最后终于获得了成功，创造了大量的财富和就业岗位。创业成功后邱继宝更加注重产品创新和创牌，不断开发新产品，每500万台缝纫机中名牌新产品占了10%，却创造出总利润的90%。飞跃集团的成功告诉我们，正是先有了自主创业这个基础，依靠这个基础自主创新，自主创业加自主创新，然后才有了自主创牌，最后成为名牌，这是三位一体的。

高投入，高能耗，低产出，环境受到污染，这种发展路子将难以为继。我国的资源消耗在国际上占很大的比重，比如钢材的消耗占世界的27%，煤炭的消耗占31%，水泥的消耗占40%，而我国的GDP只占世界的4%。所以必须转变经济增长方式，提倡自主创新。我们过去靠贴牌，贴牌对于我们企业在发展初期应该说有好处，但长期贴牌是不行的，国外的企业长期利用我们廉价的劳动力，廉价的土地，赚取了大量的利润，却把污染留给了我们。因此，中央提出要自主创新、转变经济增长方式，这是非常必要、非常及时的。这次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再次提出了“资源利用效率显著提高，生态环境明显好转”的发展目标，我们必须坚决贯彻执行，不断自主创新，降耗节能，为构建一个高效节能的可持续发展的和谐社会努力。

建立诚信的财富观突围过于务实的财富观

中国民营企业：近几年有两个看似矛盾却有密切联系的现象在民间很热：一是反映个人拥有巨量财富的富豪排行榜林林种种，层出不穷;一是对待富人的态度的争论持续不绝，其中“仇富”言论很有影响。您认为应该怎么样看待富人的财富？政府和个人在这一方面应该怎么做？

高尚全：如何才能正视财富、正视富人。我们认为：一定要解决企业家的诚信问题。只有在诚信的前提下，商人的一切财富才不会引起质疑和公愤！诚信应该是企业家精神的重要内涵，目前中国的诚信问题已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假冒伪劣、虚假广告、欺诈、骗等非常严重,影响了经济发展,影响了外贸、影响了利用外资、影响了国家形象。诚信问题目前已成为世界性的重大课题,人们原来认为美国的诚信状况较好,现在了也暴露出来许多问题。特别是安然、安达信等公司的丑闻,不得不使我们慎重思考诚信问题。

诚信建设是一个艰苦、长期、不断完善的过程,要不断抓才行。解决诚信问题的根本出路在于制度创新。要建立严厉的惩罚制度,使搞欺诈的人名誉扫地,倾家荡产,才能减少不诚信的行为。

诚信有主要有三个方面:政府诚信、企业诚信和个人诚信。其中政府诚信是保障,个人诚信是基础,企业诚信是重点。要搞好诚信建设,一定要发挥中介组织的作用,逐步完善信用体系。政府要重视和推动诚信建设,但不能包办代替。政府是创造信用环境的主体,企业是创造财富的主体,不要一重视什么政府就要抓在手里,主要是要创造好环境。

中国民营企业：近几年很显眼的一个经济现象就是“温州模式”，温州人挣钱的能力是世界有目共瞩的，当然温州人的一些经济行为，如各种炒房团、炒煤团，这些做法也备受社会争议，您怎么样来看待这一现象？其存在哪些优势和缺陷，又该如何突围？

高尚全：“温州模式”是一种民本经济，人民是创造财富的主体，是一种民有、民享、民营的经济。在浙江其他地方，也已经初步形成了民本经济的活力。

人的全面发展首先是人的积极性充分发挥了出来，而在“温州模式”下，人们的积极性被充分地发挥出来了。我们可以用“五千精神”来形容温州模式：“千辛万苦来创业，千方百计搞经营，千家万户搞生产，千山万水找市场，千头万绪抓根本”。在这种模式下，温州人喝到了市场经济的第一口水，挖到了市场经济的第一桶金。

但是这种模式到了突破的边缘，因为“温州模式”的一些固有缺陷导致了其不能进一步“嬗变”。这就是家族企业的封闭性，温州人对待财富的观念过于务实，尤其表现在温州人不善于利用金融工具，而更善于“炒房”等投机行为。这些都是进一步的发展过程中必须纠正的。

 “温州模式”的突破之路在哪？在于树立“大温州”概念。为了适应全球化的挑战，温州的领导人必须跳出温州本地的局限来发展温州。在温州的国际化道路上，“温州模式”留下了很好的财富，这就是温州有“走出去”的传统。有了这个很好的传统，温州走国际化之路就有了很好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