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全在北海和学生聚会的讲话

——2月27日高尚全在北海和学生聚会上的讲话

这是今年第一次聚会，很高兴和大家见面。聚会的想法已有多时了，但总是没有机会，老凑不齐人。今天大家带的夫人不多，以后要踊跃参加活动。现在还是正月，给大家拜年还不算晚，我在这里祝大家在新的一年身体更加健康，事业更加成功，家庭更加和睦。下面我给大家通报一下最近的消息。

国务院最近请了9位专家，给《政府工作报告》提意见。我提了以下几点意见：

一、把“改革年”写入政府工作报告

中央领导多次提出，今年是改革年，那么，是不是可以落实到文字，写到报告中呢？这样更有份量。我提出改革之年要建立三个基本思想：

（1）把改革作为巩固和发展宏观调控的基本措施。

（2）把改革作为解决深层次矛盾的治本之策。

（3）把改革作为落实科学发展观的关键。

二、金融改革是当前和今后深化改革的重点

中央领导提出，金融改革要背水一战。那么，如何背水一战？报告提出，要“继续推进资本市场改革开放和稳步发展”，但这样提没有份量，政府工作报告要有有份量的话。证券市场一年之内从2400点跌到1200点，掉了50%，已经不是一般的问题，而是股灾了，要重视解决。我的一个学生在证监会，叫王欧，他今天没来。他前不久给我提供了一份材料。过去十年股市（1993年到2002年），谁是赢家，谁是输家？过去十年里，国家财政印花税收入1800亿，上市公司收入1万2千亿，证券公司、中介机构（如中金公司、会计师事务所等）收入3000多个亿。广大股民损失是8900多亿，平均每户亏损了一万三千多块钱，这不是小数目。如果包括2003年和2004年，股民损失就更多了。我们现在讲建设和谐社会，以人为本，这怎么叫以人为本？不解决的话，社会稳定性将受到影响，跳楼者有之，自焚者有之，什么都有，也影响到社会稳定和政府的公信力问题。那么，怎么应对呢？过去习惯采用的政策市现在也不管用了，一般的利好消息也不灵了。我讲到这里的时候，温总理插了一句：“只管两天”。所以说，为了稳定证券市场预期，必须制定总体战略，抓住时机，推进制度性改革，切实保护投资者特别是中小投资者的合法权益。

政府工作报告提到“要积极稳步发展多种所有制金融企业”，是什么意思呢？是指发展混合所有制金融企业，还是各种所有制金融企业都要发展？总理说指后者。我说，如果是后者，那就重点不明确，等于没说，是不是可以提积极稳步发展非公有制金融企业。

“扩大直接融资的比重”，这句话十几年前就在中央决定里写了，可是到现在没有根本改观，反而比例降低了，把风险都集中到银行。所以应该加一条：在明确风险承担责任的基础上，发展企业债券。

三、国企改革

有人提出当前把国企改革作为中心环节，我不赞成。前年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决定》中，没有这样写，总理最后说了，我说希望不要提这句话。21年前，1984年的《决定》提出这句话是完全正确的，因为那时候改革的微观基础没有确立起来，可以带动其他改革，现在不行了，国有企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下降了很多，并且当前宏观层面、政府改革、金融改革都很重要，所以不能继续把国有企业改革作为中心环节了，现在应把政府改革作为改革的中心环节，可带动其他改革。

国有企业改革不是中心环节，但是，仍是重要环节。去年，国有企业利润很多，1-10月份就有4000多亿，似乎已经不需要改革了。我认为对这4000亿利润，不可盲目乐观。我们要看看国有企业的4000多亿利润是怎么来的。

第一，利润主要是靠垄断企业，7个垄断企业就占到了67.7%，中石油自己的企业就1100多亿，占四分之一。在利润当中，大约有40%靠涨价，40%靠规模扩张，只有20%是靠企业自己的。

第二，大企业资产损失很多。根据国资委公布的材料，在181个中央企业中资产损失的有80个，其中40个企业损失10％，还有40个企业损失20％以上。

第三，中央企业注销的资产很多，申请注销的资产有3700多亿，财政部已经注销的有1000亿。这二者共4000多亿，和国有企业的利润差不多了。

第四，过去国家给这些企业大量的投入，大量的贷款，技术改造贴息，大量的债转股。1000多亿债转股中，仅鞍钢一家企业就是64亿。

第五，这4000多亿全部留到企业，没有交到国库。

所以我说面对这4000多亿利润，不能盲目地乐观，更不能因此影响国有企业改革。前几天，我遇到国资委主任李荣融，他说我的这些数字跟他们掌握的数字差不多，是很有说服力的。国有企业改革，政企怎么分开，公司治理结构怎么完善，产权多元化怎么实现，怎么把有限的工业资本集中到国家安全和国民经济命脉的行业当中去？这些问题还没有解决。所以改革的任务还是很艰巨的。

四、大力发展非公经济

非公有制经济已经得到了很大发展，但在包括市政、文化传媒、卫生、教育、体育等很多涉及传统利益格局的领域还受到限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就要做到真正的平等竞争，一视同仁，这就要明确非禁即如的理念。十六届三中全会的决议很重要，其中提到，凡是法律不禁止的领域，非公有制经济都可以进入，包括公用事业和基础设施领域。这体现了一种市场经济的理念。市场经济就是坚持法律不禁止的领域都可进入，鼓励创新。24日，国务院发布了“非公经济36条”的意见，提到，非公经济不仅可以进入到基础设施、公用事业等领域，还可以进入到垄断行业。但是要注意防止明宽暗紧，要真正地落实市场准入。

五、财税体制改革

现在两税合一的呼声很高。内资外资企业的所得税率分别是33%，15%，这是很不平等的。当前人民币升值的压力很大，我们不能等着被动升值，两税合一和完善出口退税是缓解人民币压力的重要举措。我们的外汇储备已经很多了，但不是越多越好。比如，我们高价进口了能源，加工后，低价出口，然后购买美国国债，这实际上是把廉价土地资源、劳动力资源补贴给外国，以利益和环境牺牲来换取外汇，这样质量很低。要提高质量。要抵住部门、地区、外商的压力，要及时推出措施。当前我们倡导发展公益事业，可以考虑对公益事业给与税收优惠，鼓励投资到公益事业，比如企业捐赠税前列支比例从现在的3%提高到5%。对于工资进入成本，当前也不一致。当前中外企业职工工资有的计入成本，有的不计。

六、排除干扰，进一步解放思想

当前改革的干扰不少。第一个就是所谓的新自由主义。什么是新自由主义，就是所谓的经济自由化，市场化、私有化、国际化。当前对新自由主义批判不少，批判已经批判到改革，说我们当前改革出现了这么多矛盾和问题，就是因为搞了新自由主义。

第二个干扰，有人给党中央写信，说现在不是要提高执政党的能力的问题，而是要改变路线问题，认为中国走了一条资本主义复辟的道路。

第三个干扰，自从郎咸平对国有企业改革提出批评，有人认为改革中会出现国有资产流失，就不要改革了。

最近，匈牙利使馆请科尔纳和我吃饭。科尔纳是哈佛大学教授。我和他就上述问题交换了意见。他觉得好笑，说：“新自由主义，古典自由主义，这是学术上有争论的问题，怎么能生搬硬套到中国的改革实践中来呢？中国的改革是成功的，这是举世公认的。”我们要继续解放思想，坚持改革，排除干扰，千万不能因批判新自由主义而否定改革，千万不要上当，否则有灾难性的后果。我在讲话的时候强调了“灾难性后果”。

七、建立改革协调机制

当前改革正处在关键时期，谁来协调？我提出三个方案供选择：

一是恢复国家体改委；

二是建立国务院经济体制改革协调领导小组，由总理来兼组长，发改委、财政部、人民银行、国资委等有关部门一把手作为小组成员；

三是在现在发改委的基础上扩大改革的协调职能。

我征求过许多人的意见，都认为第二个方案可行，第一个方案要经过人大批准。

我讲完了，吴仪副总理说，你先别走，我有问题要请教你。她说：“你说的反对两税合一的部门、地方，也包括我。我担心两税合一后，外资受影响，因此我提出内资税从33调到24，外资税从15调到24，但要保留49个国家级的开发区，仍然对外资企业实行15%的税率。你认为怎么样？”我说，我只是提意见，怎么保留，是国务院来决策的。

然后，回良玉副总理也来跟我握手，说：“你讲的很好，现在我们都认识到了，不改革就没有出路。”

这就是最近的情况，我给大家通报一下。